蔣維喬
調飲食第一節
既有此身,不可無飲食以滋養之,飲食入胃,經消化後,變為麋粥狀,入於小腸再為乳狀,為血管所吸收,變成血液,滋養全身。故飲食與生命有重大關係。然食若過多,則胃中不能儘量消化,反須將不消化之物,排泄於體外,是使胃腸加倍工作,結果必氣急身滿,坐不得安。又食若過少,則有營養不足,身體衰弱之慮,亦於靜坐不宜。故飲食務必調勻。吾人之習慣,大概病在多食。故遇進食後,覺胃中微有飽感,即宜停止。古人雲:食欲常少,其言實有至理。又食物不宜濃厚,能素食最佳。又靜坐宜在早晨空腹時。平常亦應於食後二小時方可入坐。
吾人勞力勞心後,必有休息,以回復其體力。睡眠是休息之最久長者。常人以睡眠八小時為度,過多則心神昏昧,於靜坐最不宜。若過少,則體力不得回復,心神虛恍,亦屬不宜。故睡眠亦須有定時、有節制,則神氣清明,可以入道。若靜坐功候漸深者,則半夜醒後,即可起坐。坐後不再睡,固最妙,若覺未足,再為假寐,亦可。如靜坐功候加深,坐時加久,則睡眠之時,可漸漸減少,故有終年以坐代睡者。此非可勉強學步,終以調節睡眠,使不過多過少,乃為合理。
何謂三毒,貪欲、瞋恚、愚癡是也。此三者,吾人自有生以俱來,一切煩惱,由之而生,故亦稱根本煩惱。為修道之大障礙。故必須調伏之。
A貪欲 吾人托父母之欲愛而投胎而成身。投胎成身之後,又複數行淫欲,為未來世投胎成身之因。於是死死生生,相續不已,可見淫欲為生死根本。不斷淫欲,終不能超出生死大海也。修道之人,欲了脫生死,不可不先斷淫欲。苟不能驟斷,亦須自有節制,漸漸調伏之。縱欲之患如飛蛾赴火必至焚身,可不懼哉。
B瞋恚 瞋恚由貪欲而起。吾人遇可欲之物,必欲得之,得之則喜,不得則瞋。瞋恚不已,必至鬥爭仇殺。自古至今,殺戮罪惡,相尋不窮。推其起原,不過一人數人一念之瞋,為之導線。瞋恚之毒,可勝言哉。
C愚癡 愚癡亦名無明。一切菪矷A皆具清淨真心。此心本如明鏡,具無量功德。自無始以來,為妄想蔽覆,遂生妄執,種種顛倒,故雲無明。於是造作罪業,長淪生死,如盲人獨行于黑夜之中,永不見日。愚癡之毒,又為貪與瞋之根本也。
至調伏之法,於下文止觀章對治觀中詳之,今不贅及。
第四節
調 身
何謂調身,即使身體之姿勢,常常調和是也。調身者於坐前坐時坐後皆當注意。坐前如平常之行住進止,均宜安詳,不可有粗暴舉動。若舉動偶粗,則氣亦隨之而粗,心意浮動,必難於入靜。故于未坐前,應預先調和之,是為坐前調身之法。至於坐時,或在床上、或特製坐凳,于此解衣寬帶,從容安坐。次當安置兩足,若用單盤(亦名半趺),則以左腳小腿曲置右股上,牽之近身,令左腳指略與右股齊,右腳指略與左股齊。若用雙盤(亦名全趺),則更宜將右腳小腿引上交加于左股,使兩蹠向上。若年長之人,並單盤亦不能者,則用兩小腿向後交叉於兩股下,亦可。次安置兩手,以左掌之背,疊於右掌之面,貼近小腹之前,輕放於腿上,然後向左右搖動其身七八次,即端正其身,令脊骨勿曲勿挺。次正頭頸,令鼻與臍如垂直線相對,不低不昂。次開口吐腹中穢氣,吐畢,即以舌抵上齶,由口鼻徐徐吸入清潔之氣,如是三次或五次七次,多寡聽各人之便。次當閉口,唇齒相著,舌抵上齶。次當輕閉兩眼。正身端坐,儼如磐石兀然不動。坐久,微覺身體或有偏曲低昂不正者,當隨時矯正之。是為坐時調身之法。若靜坐畢,應開口吐氣數次。然後微微搖動其身,次動肩胛及頭頸。次徐徐舒放兩手兩足。次以兩大指背,相合搓熱,摩擦兩目,然後開眼。次以指背擦鼻,擦兩耳輪。次以兩手掌搓熱,遍摩頭部及腹背手足使全身皆遍。坐時血脈流通,身必發汗,待汗稍斂方可隨意動作。是為坐後調身之法。
鼻中之氣,一呼一吸,名之為息。靜坐入手最重要之功夫,即在調息。昔人調息有四相,一風相、二喘相、三氣相、四息相。鼻中之氣出入時,覺有聲音者,名為風相。出入雖能無聲,而急促不通利者,名為喘相。出入雖能無聲,亦能不急促,而不能靜細者,名為氣相。平常之人,鮮有不犯此三者,此則息之不調和也。若既能無聲,亦不急促,亦不粗浮,雖極靜之時,自己不覺鼻息之出入者,名為息相,此則息之調和者也。故于平常時,亦應知注意,是為坐前調息之法。若入坐之時,覺有不調之三相,即心不能安定,宜善調之。務令鼻息出入,極緩極微,長短均勻。亦可用數息法,數時或數出息、或數入息,從第一息數至第十畢,再從第一息數起,若未數至十,因心想他事,至於中斷,即再從第一息數起,如此迴圈,久之純熟,自然能令息調和。是為坐時調息之法。因調息之故,血脈流通,周身溫熱。故于坐畢,宜開口吐氣,必待體中溫熱低減,回復平常原狀後方可隨意動作。是為坐後調息之法。
吾人自有生以來即系妄心用事。所謂意馬心猿,極不易調。靜坐之究竟功夫,即在妄心之能調伏與否耳。人之動作,不外行、住、坐、臥,所謂四威儀也。未入坐時,除臥以外,即是行與住二威儀。當於此二者常常加功,一言一動,總須檢束吾心,勿令散想,久久自易調伏。是為坐前調心之法。至於坐時,每有二種景象,一者心中散亂,支援不定。二者心中昏沈,易致瞌睡。大凡初坐時,每患散亂,坐稍久妄念較少時,即患昏沈,此用功人之通病也。治散亂之病,當將一切放下,視我身亦如外物擱在一邊不去管他,專心一念,存想臍間,自能徐徐安定。治昏沈之病,可注意鼻端,令心向上,使精神振作。大概晚間靜坐,因晝間勞倦,易致昏沈。早晨靜坐,則可免此患。又用前之數息方法,從一至十務使不亂,久久習熟,心息相依,則散亂、昏沈二病皆免。是為坐時調心之法。靜坐將畢,亦當隨時調伏妄心,不可聽其胡思亂想。若不坐時,亦能如坐時之心志靜定,則成功不遠矣。是為坐後調心之法。
以上調身、調息、調心三法,實際系同時並用。不過為文字上記述便利起見,分作三節,讀者宜善體之。
修 止第一節
止者入坐時止息妄念也。修止之法有三。
A系緣止。系者,心有所系也。心中起念時,必有所依附之事物,謂之緣。吾人心之所緣,忽甲忽乙忽丙忽丁剎那不停,謂之攀緣。今則系此心念於一處,令不散亂,譬如以鎖系猿猴,故名系緣止。至其方法,則有五種。(甲)系心頂上,言坐時專注其心念於頭頂也。此可治昏沈之病。然行之若久,則有頭暈之患,只可于昏沈時,偶一用之。(乙)系心發際。發黑肉白,於此交際之處,專注其心,心易停住。然久則眼好上視,或眩暈而見黃赤等顏色,亦不宜琤峞C(丙)系心鼻端。此法可覺悟出息入息,來無所從,去無所之,刻刻不停,了無常相。吾人生命之表現,即此呼吸出入之息,既知息無常,可了知生命亦無常。然此法亦不宜琤峞A有使血液上行之患。(丁)系心臍下。此法較為穩妥,故自來多用之。今試一言其理,蓋吾人心念,專注於身之何處,血液亦隨之而集注於此,此生理上之定則也。系心於頂及發際鼻端,有頭暈及見黃赤顏色血逆之病者,即頭部充血所致。可見血液應使下降,方無患害。此系心臍間,所以為較妥之法,且能治各種疾病,亦不外此理。(戊)系心於地。此法將心念專注於座下之地,不但使氣血隨心下降,且能使吾之心念,超出於軀殼之外,亦頗適宜,然初學之人,毫無依傍,不能安心,故禪家亦不琤峞C
B制心止。制心者,隨其心念起處,制之使不流動也。習系緣止後,稍稍純熟,即當修制心止。是由粗入細之法。蓋所謂心者,若細言之,則有心王心所種種之名詞。然若就現在專談用功之便利而簡單言之,即將心字看作胡思亂想之心亦可也。今所言制心止者,制之之法,即是隨吾人心念起處,斷其攀緣以制止之,心若能靜,則不須制,是即修制心止。然有意制心,心既是一個妄念,制又是一個妄念,以妄制妄,其妄益增。譬如家有盜賊進門,主人起而與之抵抗,未必能勝,反或被害,倘端坐室中目注盜賊,毫不為動,則盜賊莫測所以,勢必逡巡退出。故餘常用一種簡便方法,于入坐時,先將身心一切放下,然後回光返照,於前念已滅,後念未起之間,看清念頭所起之處,一直照下,不令自甲緣乙。於是此妄念自然銷落,而達於無念之境。念頭再起,即再用此法。余久習之,極有效驗,此猶目注盜賊,令其逡巡自退也。
C體真止。此法更較制心止為細。前二法為修止之方便,此法乃真正之修止。又制心止可破系緣止,體真止可破制心止,是由淺入深,由粗入細之工夫。體是體會,真是真實。細細體會心中所念一切事事物物皆是虛妄,了無實在,則心不取。若心不取則無依無著。妄想顛倒毋須有意制之,自然止息。是名體真止。至於修體真止之法,當于坐時先返觀餘身自幼而壯而老而死,刻刻變遷,剎那剎那不得停住。倘吾身有一毫實在者當有停住,今實無法可使之住,可知吾身全是因緣假合假散。又返觀餘心,念念遷流。過去之念已謝,現在之念不停,未來之念未至,究竟可執著哪一念為我之心耶。如是于過去現在未來三際周遍求之,了不可得。既不可得,則無複有心,無心則無生,又何有滅。吾人自覺有妄心生滅者,皆是虛妄顛倒,有此迷惑。久久純熟,其心得住,自然能止,止無所止,方為體真止也。此所言者,乃專言用功之方法耳。若據實而論,則吾人此身,乃是煩惱業識為因,父母為緣,因緣湊合而成者也。又唯心之外,別無境界。所謂一切唯心是也。
第二節
修 觀
觀是觀察,內而身心,外而山河大地,皆當一一觀察之。而以回光返照為修持之主旨。今因對治三毒,為說三種觀法。對治者,吾人應自己觀察貪瞋癡三毒,何者偏多,即對此病而修觀法以治之也。
A淫欲多者應修不淨觀。試思吾身受胎,無非父母精血污穢不淨之物,和合而成。胎之地位,在母腹腸髒糞穢之處。出胎以後,得此不淨之身。從頭至足,自外至內,不淨之物,充滿其中。外則兩眼兩耳兩鼻孔及口大小便,共計九竅,無時不流臭液。遍身毛孔,發散汗垢。內察臟腑,膿血尿屎種種不淨。及其死也,不久腐爛,奇臭難聞。如是男觀女身如一革囊,外形雖美,內實滿貯糞臭。女觀男身,亦應如是。久久觀察,淫欲自減。是為對治淫欲修不淨觀。
B瞋恚多者應修慈悲觀。當念我與菪矷A本皆平等,有何彼此分別。慈者,推己及人,與以快樂也。若我身心,願得種種快樂,如寒時得衣,饑時得食,勞倦時得休息之類。應發慈心,推廣此等快樂,及於我之親愛。修習既久,應推及疏遠之人,更進而推及向所怨憎之人。怨親平等,了無分別,方謂大慈。悲者,悲憫菪芮媞堶W惱,我為拔除之也。亦對親疏怨憎了無分別,方謂大悲。如此常常觀察,瞋恚之病自然消除。是為對治瞋恚修慈悲觀。
C愚癡者應修因緣觀。愚癡即無明三毒之中,最難破除。故亦得謂前二法為修觀之便,此法是真正之修觀。世間一切事事物物,皆從內因外緣而生。如種子為因,水土時節為緣,因緣湊合,種能生芽,從芽生葉,從葉生節,從節生莖,從莖生華,從華生實。無種子,即不能生芽以至生實。無水土,種子亦不能生芽生實。時節未到,種子亦不能生芽以至生實。然種子決不念我能生芽,芽亦不念我從種子生,水土亦不言我能令種子生芽以至生實,時節亦不言我能令種子生芽以至生實。可見凡物之生,了無自性。若有自性即應永久常住,不應因緣湊合而生,因緣分散而死。我身亦然,前生之業為因,父母為緣,因緣湊合即生,因緣分散即死,死死生生、生生死死,剎那剎那,不得稍住。如是常常觀察,自能豁破愚癡,發生智慧。是為對治愚癡修因緣觀。
以上止觀二法,在文字上記述之便利,自不得一一羅列。至於實際修持,則愈簡單愈妙。宜就各人性之所近,擇一法修之,或多取幾法試之。察其何法與我相宜,則抱定一法,琱[行之,不必改變。此應注意者也。
第三節
止觀雙修
前文所述止觀方法,雖似有區別,然不過修持時,一心之運用方向,或偏於止,或偏於觀耳。實則念念歸一為止,了了分明為觀。止時決不能離觀,觀時決不能離止。止若無觀,心必昏沈。觀若無止,心必散亂。故必二者雙修,方得有效。今略舉如下。
一對治浮沈之心,雙修止觀。靜坐時,若心浮動,輕躁不安,應修止以止之。若心昏暗時欲沈睡,應修觀以照之。觀照以後,心尚不覺清明,又應用止止之。總之當隨各人所宜,以期適用。若用止時,自覺身心安靜,可知宜於用止,即用止以安心。若於觀中,自覺心神明淨,可知宜於用觀,即用觀以安心。
二對治定中細心,雙修止觀。止觀法門,習之既久,粗亂之心漸息,即得入定。定中心細,自覺此身,如同太虛,十分快樂。若不知此快樂本來虛妄,而生貪著,執為實有,則必發生障礙,不得解脫。若知是虛妄不實、不貪不執,是為修止。雖修止後,猶有一毫執著之念,應當觀此定中細心與粗亂之妄心,不過有粗細之別,畢竟同是虛妄不實。一經照了,即不執著定見。不執定見,則功候純熟,自得解脫。是名修觀。
三均齊定慧,雙修止觀。修止功久,妄念銷落,能得禪定。修觀功久,豁然開悟,能生真慧。定多慧少,則為癡定。爾時應當修觀照了,使心境了了明明。慧多定少,則發狂慧。心即動散,如風中之燈,照物不能明瞭。爾時應複修止,則得定心,如密室中之燈,照物歷歷分明。是謂止觀雙修定慧均等。
自第二章第一節至第三節,所述止觀方法,皆于靜坐中修之。密室端坐,固為入道之要。然此身決不能無俗事牽累,若於靜坐之外,不復修持,則功夫間斷,非所宜也。故必于一切時,一切境常常修之,方可。
何謂一切時,曰行時、曰住時、曰坐時、曰臥時,曰作事時,曰言語時。雲何行時修止觀。吾人于行時,應作是念,我今為何事欲行。若為煩惱及不善事無益事,即不應行。若為善事有益事即應行。若于行時,了知因有行故,則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了知行心及行中所現動作,皆是虛妄不實,毫不可得,則妄念自息。是名行中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由先起心以動其身,見於行為,因有此行,則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行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行者及行中所現動作,畢竟空寂。是名行中修觀。雲何住時修止觀。吾人于住時,應作是念,我今為何事欲住。若為煩惱及不善事無益事,即不應住。若為善事有益事,即應住。若于住時,了知因有住故,則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了知住心及住中所現狀態皆是虛妄不實,毫不可得,則妄念自息。是名住中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由先起心以駐其身,見其住立,因有此住,則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其心念念遷流了無實在,可知住者及住中所現狀態,畢竟空寂。是名住中修觀。雲何坐時修止觀。此坐非指靜坐,乃指尋常散坐而言。吾人于坐時,應作是念,我今為何事欲坐。若為煩惱及不善事無益事,即不應坐。若為善事有益事,即應坐。若于坐時,了知因有坐故,則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了知坐心及坐中所現狀態,皆是虛妄不實,毫不可得,則妄念自息。是名坐中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由先起心以安其身,見此坐相,因有此坐,則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坐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坐者及坐中所現狀態,畢竟空寂。是名坐中修觀。雲何臥時修止觀。吾人于臥時,應作是念,我今為何等事欲臥。若為不善放逸等事,即不應臥。若調和身心,即應臥。若于臥時了知因有臥故,則有一切煩惱善惡等幻夢,皆是虛妄不實,毫不可得,則妄念自然不起。是名臥中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由於勞乏,即便昏暗,見此臥相,因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臥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臥者及臥中所現情狀,畢竟空寂。是名臥中修觀。雲何作事時修止觀。吾人于作事時,應作是念,我今為何等事欲如此作。若為不善事、無益事,即不應作。若為善事、有益事,即應作。若于作時,了知因有作故,則有一切善惡等業,皆是虛妄不實,毫不可得,則妄念不起。是名作中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由先起心,運其身手,方見造作,因此有一切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作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作者及作中所經情景,畢竟空寂。是名作中修觀。雲何言語時修止觀。吾人于言語時,應作是念,我今為何事欲語。若為煩惱及不善事、無益事,即不應語。若為善事、有益事即應語。若于語時,了知因此語故,則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,皆是虛妄不實,毫不可得,則妄念自息。是名言語中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由心鼓動氣息,沖於咽喉舌齒齶,故出音聲語言,因此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語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語者及語中所有音響,畢竟空寂。是名語中修觀。
何謂一切境,即六根所對之六塵境,眼對色、耳對聲、鼻對香、舌對味、身對觸、意對法也。雲何于眼對色時修止觀。凡眼所見一切有形之物皆為色,不僅指男女之色而言。吾人見色之時,當知如水中月,無有定質。若見好色,不起貪愛,若見惡色,不起瞋惱,若見不好不惡之色,不起分別想。是名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今所見色,不過內而眼根,外而色塵,因緣湊合,生出眼識,同時即生意識,強為分別種種之色,因此而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緣色之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見者及所見之色,畢竟空寂。是名修觀。雲何于耳對聲時修止觀。吾人聞聲之時,當知悉屬空響,倏爾即逝,若聞好聲,不起愛心,若聞惡聲,不起瞋心,若聞不好不惡之聲,不起分別想。是名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今所聞聲,不過內而耳根,外而聲塵,因緣湊合,生出耳識,同時即生意識,強為分別種種之聲,因此而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緣聲之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聞者及所聞之聲,畢竟空寂。是名修觀。雲何于鼻對香時修止觀。吾人嗅香之時,當知如空中氣,倏爾不留。若嗅好香,不起愛心,若嗅惡香,不起瞋心,若嗅不好不惡之香,不起分別想。是名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今所嗅香,不過內而鼻根,外而香塵,因緣湊合,生出鼻識,同時即生意識,強為分別種種之香,因此而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緣香之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嗅者及所嗅之香,畢竟空寂。是名修觀。雲何于舌對味時修止觀。吾人于嘗味之時,當知是虛妄感覺,倏爾即滅。若得美味,不起貪心,若得惡味,不起瞋心,若得不美不惡之味,不起分別想。是名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今所嘗味,不過內而舌根,外而味塵因緣湊合,生出舌識,同時即生意識強為分別種種之味,因此而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緣味之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嘗者及所嘗之味,畢竟空寂。是名修觀。雲何于身對觸時修止觀。吾人于受觸之時,當知幻妄接觸,倏爾即無。若受樂觸,不起貪著,若受苦觸,不起瞋惱,若不樂不苦之觸,不起分別想。是名修止。又應作是念,輕重、冷暖、澀滑、硬軟等,謂之觸,頭、胴、四肢,謂之身,觸是虛假,身亦不實,因緣湊合,乃生身識,同時即生意識強為分別種種之觸,因此而有一切煩惱善惡等業。即當返觀緣觸之心,念念遷流,了無實在,可知受觸者及所受之觸,畢竟空寂。是名修觀。意對法時修止觀,與前文靜坐中所述方法相同,茲不復贅。
若多障之人,學習止觀,心境暗劣,但憑自力不能成就者,當知有最勝最妙之法門,即專心一志念“南無阿彌陀佛”六字名號,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是也。若修持不怠,則臨命終時,必見彼佛前來接引,決定得生。此法是依仗佛力,極易下手,惟在信之篤、願之切、行之力。所謂信願行三者,不可缺一也。
問:念佛與止觀何關。答:各種修持法門,無非為對治妄念而設。吾人之妄念剎那剎那,自甲至乙、至丁、至丙等等攀緣不已。念佛則可使此粗亂妄念,專攀緣在此“南無阿彌陀佛”六字名號之上,收束無數之妄念,歸於一念,念之精熟,妄念自能脫落,是即修止。又念佛時,可心想阿彌陀佛,現在我前,無量光明,無量莊嚴。應知菪秅妝狴H不得見佛者,蓋由無明遮蔽故也。今若能專心念佛,久久觀想,則我與佛,互相為緣,現在當來必得見佛。此即修觀也。
此法修持最易,無論何時何地,均可行之。又一字不識之愚人,讀書萬卷之智者,若行此法,其成功相等。惟吾人為習見所囿,最難生信,故以信為最要。往往有才智之人,信心不及愚人之堅,一則無成,一則有成者。故佛門中惟在能深信力行,世間聰明才智,至此幾無所用之也。欲知其詳,應讀淨土諸經論。無量壽經,觀無量壽經、阿彌陀經,往生論,乃淨土宗之要典也。
息道善根發現第一節
吾人若依前法,善修止觀。於靜坐中,身心調和,妄念止息,自覺身心漸漸入定,湛然空寂,於此定中,忽然不見我身我心。如是經歷一次數次,乃至經旬經月經年,將息得所,定心不退。即於定中,忽覺身心運動,有動癢冷暖輕重澀滑等八種感觸,次第而起,此時身心安定,虛微快樂,不可為喻。又或在定中,忽覺鼻息出入長短,遍身毛孔,悉皆虛疏,心地開明,能見身內各物,猶如開倉窺見谷米麻豆,心大驚異,寂靜安快。是為息道善根發現之相。
若於定中,忽見男女死屍,?脹爛壞,膿血流出。又或見身內不淨,污穢狼藉,自身白骨,從頭至足,節節相拄。其心驚悟,自傷往昔昏迷,厭離貪欲,定心安穩。又或於定中,見自身他身,以及飛禽走獸衣服飲食、山林樹木、國土世界悉皆不淨。此觀發時,能破一切貪著之心。是為不淨觀善根發現之相。
若於定中,忽發慈悲,念及菪矷C內心愉悅,不可言喻。或覺我所親愛之人,皆得安樂。對於疏遠之人以及怨憎之人,推至世界一切萬物,亦複如是。從定起後,心中常保持一種和樂之象,隨所見人顏色柔和。是為慈悲觀善根發現之相。
若於定中,忽然生覺悟之心,推尋過去現在未來三世,初不見我與人之分別。又覺此心一念起時,亦必仗因托緣,了無確實之自性。即能破除執著之邪見,與正定相應。智慧開發猶如湧泉,身口清淨,得未曾有。是為因緣觀善根發現之相。
第五節
念佛善根發現
若於定中身心空寂,忽然憶念諸佛,功德巍巍,不可思議,其身有無量光明,其心有無邊智慧,神通變化,無礙說法,普度一切菪矷C作是念時即生十分敬愛。身心快樂、清淨安穩。或於定中,見佛身相,或聞佛說法,如是等妙善境界,種種不一。是為念佛善根發相。
以上五種善根發現,各隨其所修止觀,發現一種或數種,並非同時俱發。又切不可有意求之,若有意尋求,非徒無益,且恐著魔。又于善根發現時,須知本性空寂,不可執著,以為實有。惟宜仍用止觀方法,加功進修,令之增長可已。
學靜坐之人,若心地不清淨,往往發生魔事。須知魔事實由心生,一心不亂,即魔不能擾。魔事甚多,今略舉大概,使學者得以覺知,不致惑亂耳。一可怖魔事,如現惡神猛獸之形,令人恐懼,不得安定。二可愛魔事,如現美麗男女之形,令人貪著,頓失定心。三平常魔事,則現不惡不美等平常境界,亦足以動亂人心,令失禪定。吾人於靜坐之中,既覺知有魔,即當設法卻之,仍不外止觀二法。凡見魔境,當知悉是虛妄,不憂不懼,不取不著,惟安住正念,絲毫不動,魔境即滅,是修止卻魔法。若修止卻魔而魔仍不去,即當返觀吾心,亦是念念虛妄,了無處所,既無能見之心,安有所見之魔,如是觀察,自當消滅。若修止修觀,而魔終遲遲不去,更有最便之法,即默誦佛號,提起正念,邪不勝正,自然謝滅矣。又須切記魔境不滅時,不必生憂,魔境滅時,亦勿生喜,心不為動,決無害也。
於此更有一言須告讀者,即余自十七歲,始學靜坐,至今已三十餘年,其間未嘗一遇魔事。從餘學靜坐者則間有之。有某君者,習之數年,頗有成效,忽一夕,於靜中突見許多裸體女子,圍而鼓噪之。某君大驚,急攝其心,不為所動,而魔不退,乃大駭異。遑急之間,默誦南無阿彌陀佛,魔境遂立時消滅。某君尚未篤信佛教,臨時應用,已有大效,故知此為卻魔之妙法也。
止觀方法,以超脫生死為最後目的,其功用原不在治病,治病,乃其餘事也。吾人安心修持,病患自然減少,然或因身體本有舊病,偶然重發,或因不能善調身心息三者,致生病患,皆是琣酗夾ヾC故宜了知治病方法,方法不出二種。
一、察知病源。凡病自肢體發者為外病,自臟腑發者為內病,然無論外病內病,皆由血脈不調而起。治病之法,首在使血脈調和。又吾人之心力,影響於身體極大,故病患雖現於身體,實際皆由心生。故察知病源所在,仍從內心治之,其收效乃較藥石為靈。又病之發生,必有潛伏期,常人當自覺有病時,其病之潛伏於體內者,為時已久,苦於不能覺察耳。若能治心者,則察知病源,必較常人為早,故可治病於未發之時。
二、對治疾病。靜坐中內心治病法亦有多種,然仍不出止觀二者。先言用止治病法。其最普通者,即將心意凝集於臍下小腹,止心於此,牢守勿失,經時既久,百病可治。其理即是心意凝集於此處,血液即隨之凝集於此處,凝集之力愈充,則運行之力亦強,運行力強,血液之阻滯可祛,血液無阻滯,則百病之根本拔除矣。其餘方法尚多。如察知病在何處,即將心意凝集於病處,止而勿失,默想病患必除,亦能治病。又如常常凝集心意,止於足底,不論行住坐臥,皆作此想,即能治病。此其理由乃系一切病患,皆由氣血上逆所致,今止心足底,則氣血下降,身心自然調和而病瘳矣。又如了知世間一切皆空,毫無所有,即種種病患,亦是虛誑現象,心不取著,寂然止住,亦能治百病,此為最上乘之用止治病法。維摩經雲:“何為病,所謂攀緣,雲何斷攀緣,謂心無所得。”此之謂也。次言用觀治病法。其最普通者,為觀想運心,以六種氣治病是也。雲何六種氣,一吹、二呼、三嘻、四呵、五噓、六呬。假如腎臟有病,則於靜坐開始,觀想腎臟,口中微念吹字以治之,每次或七遍,或十遍,或數十遍,均隨各人之便。如脾胃有病,則觀想脾胃,口中微念呼字以治之。如臟腑有壅滯之病,則觀想臟腑,口中微念嘻字以治之。如心臟有病,則觀想心臟,口中微念呵字以治之。如肝臟有病,則觀想肝臟,口中微念噓字以治之。如肺臟有病,則觀想肺臟,口中微念呬字以治之。此六種氣治病,或因病擇用其一,或無病者兼用其六,均無不可。余則每于入坐時,每字各念七遍,如念呵字時,確與心臟有感覺,念呼字時,確與脾胃有感覺,餘字亦然,學者試行之便知。又有于呼吸出入時,心中觀想,運作十二種息以治菛f者,此則純屬心理治病之法。何謂十二息,一上息、二下息、三滿息、四焦息、五增長息、六滅壞息、七暖息、八冷息、九沖息、十持息、十一和息、十二補息。此十二息皆從觀想心生。如身體患滯重之病,則呼吸時,心想此息,輕而上升,是為上息。如身體患虛弱之病,則呼吸時,心想此息,深而下降,是為下息。如身體患枯瘠之病,則呼吸時心想此息充滿全身,是為滿息。如身體患臃腫之病,則呼吸時,心想此息,焦灼其體,是為焦息。如身體患羸損者,則呼吸時,心想此息,可以增長氣血,是為增長息。如身體患肥滿者,則吸呼時,心想此息,可以滅壞機體,是為滅壞息。如身體患冷,則心想此息出入時,身中火熾,是為暖息。如身體患熱,則心想此息出入時,身中冰冷,是為冷息。如內臟有壅塞不通時,則心想此息之力,能沖過之,是為沖息。如肢體有戰慄不甯時,則心想此息之力,能鎮定之,是為持息。如身心不調和時,則心想此息,出入綿綿,可以調和之,是為和息。如氣血敗衰時,則心想此息,善於攝養,可以滋補之,是為補息。以上十二息治病,蓋利用一種假想觀念,以心意之力,漸漸影響於身體,久久行之,自然有效耳。至於最上乘用觀治病法,但須返觀吾身吾心,本來是虛妄不實。求身求心,既不可得,更何有於病,故疾病為虛誑中之虛誑現象。如此觀察,菛f自瘳矣。
修習止觀,其最大目的,既為超出生死大海,苟積修習之功,必得所證之果,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,理固然也。然因心量之廣狹不同,其證果乃有小乘大乘之別。如修體真止者,了知我身及一切事物,皆虛假不實,悉歸空寂,如是作觀,名從假入空觀。此觀既成,斷除煩惱,證得寂滅,超出生死,不再投生,是為聲聞果。又如修體真止者,了知我身及一切事物,皆是仗因托緣,而有虛妄生滅,實則非生非滅,如是亦作從假入空觀。此觀既成,深悟世間一切無常變壞,亦者如是,朗然覺悟,證得寂滅,超出生死,不再投生,是為緣覺果。以上二果,皆屬小乘。所以稱小乘者,因其只知自度,不能度人,心量較狹也。若夫大乘,則知吾人與菪矷A實為平等,應發大慈悲心,不應不度菪穻茼菬寂滅,於是應修從空入假觀。諦觀心性雖空,而善惡業報,不失不壞。菪秅ㄝ屆A乃種種顛倒,造作諸業,枉受無量苦惱。我應自度度人,隨菪肸琠吨坐ㄕP,為之說法,是名方便隨緣止。住此觀中,雖終日度菪矷A而不見菪穸i度,平等平等,其心無量,是為菩薩果。然以上所雲空假二觀,空是一邊,假是一邊,猶落于二邊,菩薩再進一步功夫,則應息此二邊,契乎中道。了知心性雖空而有,雖有而空,雖空而有,不是頑空,雖有而空,不是實有,非空非假,二邊之見遂息,是為息二邊分別止。如是觀照,通達中道,名為中道正觀。住此觀中了見佛性,自然入一切智海,行如來行,入如來室,著如來衣,坐如來座,獲得六根清淨,入佛境界,是為佛果。方今末世菪肸睅僕L薄,修小乘得果者亦絕不一見矣,況修大乘者乎。故有志修行者,多用禪淨雙修之法,止觀即禪門之一法,此法全憑自力了徹本性,如泅水者逆流而上,直窮生死大海,初非易易,故即身證果者少。淨即淨土。此法則依仗阿彌陀佛之力,如得渡船橫斷生死流,自易達於彼岸。然須信願行三者不可缺一,方得有效。信者,深信淨土,毫無疑慮。願者,發願我於臨命終時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。行者,念佛功夫力行不怠,功夫積久,自然於命終之時一心不亂,可以見佛往生。此則餘所目見耳聞者事實甚多,決非虛語,故餘主張禪淨雙修,自他之力兼用也。讀者其有意乎。
蔣維喬
我佛世尊以一大事因緣,出現於世。所謂大事因緣者何,即吾人之生死問題是也,試想人生於世,雖壽有修短,總不過數十寒暑。庸碌者虛度一生,即傑出者能作一番事業,盡世間之責任,然若問吾人究竟歸宿應如何,人生最後之大目的應何在,鮮有不猛然警醒,而未易置答者。孔子雲:未知生,焉知死。蓋孔子但言世間法,故對此問題,存而不論。佛則於世間法外,特重出世間法。目睹菪穸穻瑤回之苦,以身作則,舍王太子位,而入雪山修苦行六年,遂成正覺。說法四十九年,慈悲度菕C無非教人超出生死大海,免墮輪回。此佛教之所由來也。
欲勘破生死關頭,當先知吾人所以流轉生死之根本。此根本惟何。在佛家稱之曰阿黎耶識。照心理學上之三分法,分人心之作用為知情意。於意識之外,未能再加推勘,有所深入。無他,凡夫知識之界限,只到此為止也。佛家則返觀自心,於意識之外,尚窺見幾種心識。乃分人心為八識,以眼耳鼻舌身為前五識,以意為第六識,此外有第七識,譯名末那,猶言執我也。第八識譯名阿黎耶,猶言含藏也。推勘至此,始知吾人生死之根本,即在阿黎耶識。
阿黎耶識何以能為生死根本,蓋此識乃是真心與妄心和合之識也。此真心非指吾人肉團之心而言,乃吾人之淨心是也。因其尚與妄心和合,故名之為阿黎耶識。此識中含有不生不滅及生滅二義,所謂真妄和合者也。不生不滅是覺。生滅即是不覺。我輩凡夫只是妄心用事念念相續,攀緣不已,無始以來就是不覺,故顛倒於生死海中,莫能自拔。然妄心真心本為一體,並非二物。真心譬如海水,妄心譬如波浪。海水本來平靜,因風鼓動遂成波浪。此波浪即是海水鼓動所成,非另為一物。猶之妄心因真心妄動而成也。我輩凡夫病在迷真逐妄。佛家教人修行,方法雖多,總是教人對治妄念下手。一言蔽之,即背妄歸真而已。
然則吾人妄心之生滅形狀若何。大乘起信論中,曾言其生起之相,細者有三,粗者有六。何謂三細相。一曰無明業相。蓋言真心不動,則是光明。一經妄動,即生諸苦。猶如明鏡為黑暗所蔽,故名無明。二曰能見相。真心不動時,無所謂見。一經妄動,使生妄見。是謂能見相。三曰境界相。吾人軀殼及周圍環境,以及大地山河,皆為境界。以有能見之妄見,遂呈此妄現之境界。實則一切無非幻象,惜吾人夢夢不能覺察耳,此三種細相同時而現,極其細微,不易窺見,而皆由無明所起。所謂無明為因生三細也。何謂六粗。一曰智相。既有境界妄現,我們即從而有認識。認識以後,即起分別。遇順境則愛。遇逆境則不愛。皆所謂智也。二曰相續相。因有愛與不愛之念,存於心中。愛則生樂。不愛則生苦。念念相續,無有窮時。以上二相,雖有順逆苦樂,尚未至作善作惡地步也。三曰執取相。既有苦樂,即有執著。或困於苦境而不能脫離。或耽于樂境而不肯放舍。皆執取也。四曰計名字相。因有執取之境,心中必安立名言,計度分別。前者執取,尚似實際苦樂之境。至於計名字,則並無實境,惟是心中計度。而作善作惡,乃將見於行為矣。五曰起業相。因計度名字必尋名取得實境,遂不免造出種種善惡之業。六曰業系苦相。既造業必受報。善業善報。惡業惡報。要皆足以束縛吾人,使不得自在。不自在即苦也。試思在世為人,孰有不為業所系者乎。此六粗皆由境界而起,所謂境界為緣,長六粗也。
吾人無論為善為惡,皆是為業所系。此猶疾病之在身也。佛為醫王。佛法即醫藥。藥方雖種種不同,而其能治病則一。治病下手之始,最要就是對治妄念。治妄念首在破執。執有二。一曰我執。吾人自母胎降生後,別種智識,全未發達,而我字之一念必先來。如生而即知求食,以維持吾之生命是也。下等動物,如遇宰割,亦知叫喚,即恐喪失其生命也。須知我執為一切罪惡之源。蓋有我則不知有人。人我分別之見愈深,必見於行為而成罪惡也。然刻實論之,我之實在,乃了不可得。善哉圓覺經雲:“一切菪舠q無始來,種種顛倒。妄認四大為自身相。六塵緣影為自心相。”何謂四大,即地水火風。吾身之骨肉性堅者屬地。身中水分性濕者屬水。身中溫度性暖者屬火。身中氣分性動者屬風。六塵者,謂眼耳鼻舌身意之六根,所對之色聲香味觸法之六塵也。經意謂我身是幻,不過四大之虛妄和合而成。此以今之科學證之亦悉符合。如生理學謂吾人之身,不過十余個原質化合而成。其中舊細胞分裂而變為廢物,新細胞即發生以補充之。時時代謝,剎那變遷,曾不稍停。七年之間,全身必悉已更換。不過吾人自己不察耳。然吾人年歲日長,面貌必較幼時不同,此即明證。既吾身全部時時在暗中遷變,然則究將執著吾身之何部以為我乎。昔人指心臟為心。今之生理學,證明心臟為發血器,而以腦為知覺之府。實則所謂心者,即六塵留在腦中之影子。經雲:六塵緣影為心。語至精。義至當。此緣影即妄念。妄念時時相續,前念既滅,後念複生,亦剎那不停。吾人果將執著前念以為心乎,抑執著後念以為心乎。皆不可能者也。既知此身心是幻,又何苦不能拾去我見耶。二曰法執。法執者,凡夫所執及邪師所說之法,分別計度,執為實法。不免墮入邪見,於學佛即有障礙。故非先破我執法執,決不能背妄歸真,超出生死大海也。
佛法有小乘大乘,自漢時入中國後,盛于晉代六朝隋唐,至今不衰。論其派別,共有十宗。一成實宗。姚秦時鳩摩羅什,譯成實論。此宗遂傳於中國。六代時最盛。後漸式微。二俱舍宗。陳真諦譯俱舍論,佚失不傳。唐玄奘重譯三十卷,盛行於世。遂立為宗。五代以後漸衰。以上二宗,俱屬小乘。三禪宗。此宗傳佛心印,不立文字。達摩尊者在梁朝時泛海至廣州,後入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,為此宗東土初祖。至今尚盛行于各大叢林。四律宗。律宗專講戒律。戒律以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語不飲酒為根本。推之沙彌有十戒,比丘僧有二百五十戒,比丘尼有三百五十戒。皆所以持束身心,學者不可不知也。五天臺宗。北齊慧交禪師建立此宗。傳至第三世智者大師而極盛。以法華經為主。其修持則有止觀法。今浙江之天臺山,智者大師遺椄あh,宗風猶振。六賢首宗。此宗以華嚴經為主。東晉時初譯於揚州。杜順大師闡發此經奧義。第二傳至賢首國師,作華嚴探玄記。華嚴法門由此大行。七法相宗。唐玄奘法師遊西域,學瑜伽法門,歸傳此宗。以解深密、楞伽、密嚴等經及瑜伽師地論、成唯識論為主。而成唯識論乃採擷西竺十家之精華而造成者,為研究相宗所必讀之書也。八三論宗。以中論、百論、十二門論為主。論空有雙超,契悟中道之理。姚秦時鳩摩羅什來茲土為譯經師,遂弘此宗。九密宗。唐時有中印度人善無畏者,至長安傳此宗。以大日經為主。以持咒等三密為修持。及明代,以末世人情澆薄,傳授恐滋流弊,遂下令禁止。密宗因以不傳。今日本猶流行不衰。蒙藏之喇嘛教,亦密宗之支流也。十淨土宗。此宗以無量壽經,阿彌陀經、觀無量壽經,往生論為主。晉慧遠禪師結蓮社於江西之廬山,倡導淨土法門。名流之入社者,有百二十三人。至今此法門日益興盛。即各大叢林素修禪宗者,亦無不兼用念佛功夫。以其法極簡要、極宏大。而于我們居士之有俗務者,隨時隨地,皆可修持,尤為相宜。以上自禪宗至淨土,皆屬大乘。
各宗派別雖不同,而其教人背妄歸真之修行旨趣,則皆共赴一的。如入城然、或由東門入、或由西門入、或由南門入、或由北門入。所取之徑路不同而其到達於城則一也。各宗修持之方法,大致可歸為二類。一曰理觀。即小乘之修觀行,禪宗之坐禪參禪,天臺宗之止觀,賢首宗之法界觀,法相宗之唯識觀,淨土宗之十六觀,密宗之阿字觀等皆是。二曰事修。事修者,因吾人之妄念,無非從身口意三業而起。若三業並用時,則妄念即無由而生。試就目前之事,取一以證明之。如吾人看書、或聽講時,雖一心專注,而有時尚忽萌雜念。此何故。因看書聽講,僅用意業也。若寫字之時,則雜念即絕少。此吾人日常經驗所知者。何以故。蓋寫字時,兼用身意二業也。若三業並用,則妄念不必除而自除矣。故各宗教人事修,身拜佛,手念珠,即用身業。念經念佛,即用口業。一心對經對佛,即用意業。其妙處在此。而其歸著,無非為對治妄念,使人背妄歸真,超出生死而已。若夫愚夫愚婦之念佛拜佛,一心想求來世福報,雖亦足為將來得度遠因。然非佛教之本旨也。
大抵學界中人,于淨土法門,最難取信。余在曩昔之時,亦犯此病。雖喜看佛經,以為只須當作哲學研究可耳。其實學佛,重在修持。不修持,於我之身心,了無益處。所謂說食不能飽也。余向看佛經,亦自以為明白。及到京師,頗得見一二善知識,前往請教。接談之下,爽然若失。始知從前所看之經,全然未能瞭解。其病根即在不修持,未能於自己身心上,切實體驗之故。因虛心請益,則知治佛經如儒家之治經學,必先通小學,再窮經義,方有著落。佛經中名相,若求通曉,必須略窺法相宗,然後看經,庶易於領會。相宗以相宗八要解為入門之書。先通曉之,方可閱本宗經論。余於近來又稍稍研究三論,始於佛經所言之理性,徹底明白。方知古來學佛者,或從三論宗入,或從相宗入。確是一定之門徑。楊仁山先生有言曰:“相非性不融,性非相不顯。”蓋相宗則言相之極致,三論宗則言性之極致。若于二宗融會貫通。其於佛典,可以頭頭是道。至余近年來之修持功夫,則以淨土為主,以止觀為輔。將終身行之無敢或懈矣。
今之人輒詆學佛為厭世、為消極。此實全未了解釋迦牟尼佛慈悲濟世之義。夫釋迦說法四十九年,未嘗與社會隔離,何得為之厭世。其捨身度人之宏願,無量無邊,何得為之消極。特恐今人之不善學耳。又今之學佛者,未得佛經中精義,以經中有言及鬼神,輒喜學習扶乩等事,以蔔休咎。其實扶乩為神鬼所憑依,或本人潛伏心理之作用,非大菩薩應化常事,亦非佛法中所固有。情識用事,妨礙正念。今人不察,靡然從之。智者亦不能免焉,殊可惜也。
袁了凡
靜坐之訣原出於禪門,吾儒無有也。自程子見人靜坐,即歎其善學。朱子又欲以靜坐補小學收放心一段工夫,而儒者始知所從事矣。昔陳烈苦無記性,靜坐百餘日,遂一覽無遺。此特浮塵初斂清氣少澄耳。而世儒認為極則,不復求進,誤矣。蓋人之一心,自有生以來,終日馳驟,逐物忘歸,動固紛紛靜亦擾擾,稍加收攝,便覺朗然。中間曲折,無明師指授,不得肯綮,或得少為足,或反成疾患,餘實哀之。大都靜坐之法,其修也,有從入之階。其證也,有自得之實。一毫有差,永不發深禪定矣。吾師雲谷大師,靜坐二十餘載,妙得天臺遺旨,為余談之甚備;余又交妙峰法師,深信天臺之教,謂禪為淨土要門,大法久廢,思一振之,二師皆往矣,餘因述其遺旨,並考天臺遺教,輯為此篇,與有志者共之。
凡靜坐先辨志,志一差,即墮邪徑矣。如射者先認的,的東而矢西,其能中乎?天臺有十種邪修,今約之為四。如學者為名聞利養,發心靜坐,則志屬邪偽因種地獄矣。如為志氣昏愚,欲聰明勝人,而靜坐則屬好勝之志,種修羅之因,如畏塵勞苦報,慕為善安樂,而靜坐,則屬欣厭之志,種人天之因。如不為名聞利養,不為聰明善業,專為千生萬劫,生死未了,惟求正道,疾得涅槃而靜坐,則發自了之志,種二乘之因,此等學者,善惡雖殊,縛脫有異,其為邪僻,則一而已矣。若真正修行,只是仁之一字。以天地萬物為一體,而明明德於天下是也。釋迦牟尼,以夏音釋之,即是能仁二字。菩者覺也,度也,薩者,有情也,菪秅]。菩薩二字為覺有情。又為度菪矷A佛氏惟菩薩為中道,羅漢出三界之外,成不來之果,而佛深惡之,斥為焦芽敗種,以其不度人,而自度耳。楞嚴經雲:有一菪秅ㄕ谷礡A永不於此取泥洹。又雲:將此身心奉塵剎,是即名為報佛恩,其旨深矣。或曰:如此與墨子兼愛何別,答曰:為我兼愛,皆是好事,兼愛是仁,為我是義,豈非美德。所惡楊墨者,為其執一耳。執為我則不知兼愛而害於仁,執兼愛則不知為我而害於義。故孟子惡之耳。古之學者為己,儒者何嘗不為我?仁者愛人,儒者何嘗不兼愛?孔門以求仁為學脈,而未嘗廢義。仁義並行而不悖,此所以為中道也。不然,即使不為我,不兼愛,又豈得為正哉?執楊墨與執儒,皆病也。問曰:菩薩之法,專以度菪肮馬ヾA何故獨處深山,棄舍菪矷A靜坐求禪乎?答曰:此菩薩所以為中道也。度一切菪矷A須德高行備,覺妙智神,一切德行,非禪不深,一切覺智,非禪不發。故暫舍菪矷A靜坐求道。如人有病,將身服藥,暫息事業,疾愈則修業如常。菩薩亦然,身雖暫舍菪矷A而心常憐憫。於閑靜處,服禪定藥,得實智慧,除煩惱病,起六神通,廣度菪矷C即如儒者隱居,豈潔己而忘世哉?正為萬物一體之志耳。其隱也,萬物一體之志,念念不離;其出也。萬物一體之道,時時不錯。故以禹稷三過不入之功,不能加于顏子簞瓢陋巷之樂者,正為此志,無加損也。
凡坐禪,須先持戒。使身心清淨,罪業消除。不然,決不能生諸禪定。若從幼不犯重罪,或犯已能戒,皆系上知利根,易於持戒。倘惡業深重,或屢戒屢犯,則謂殘闕之軀,不能上進。此不聞醍醐妙法,而甘於自暴者也。法華開經偈雲:假令造罪過山嶽,不須妙法兩三行,何過不可滅,何戒不可持哉?學者有三法,一深達罪源,二大心持戒,三不住於戒。何謂深達罪源,一切諸法本來空寂,尚無有福,何況有罪?種種業障,皆由心作。反觀此心,從何處起,若在過去,過去已滅,已滅之法,則無所有。無所有法,不名為心,若在未來,未來未至,未至亦無有,不得名心,若在現在,現在之中,剎那不住,無住相中,心不可得。如是觀之,不見相貌,不在方所,當知此心,畢竟空寂,既不見心,不見非心,尚無所觀,豈有能觀?無能無所,顛倒想斷,既顛倒想斷,則無無明,亦無三毒,罪從何生?又一切萬法,悉屬於心,心性尚空,何況萬法?若無萬法,誰是罪業?若不得罪,觀罪無生,破一切罪,以一切諸罪,根本性空,常清淨故。維摩詰謂優波離,彼自無罪,勿增其過,當直爾除滅,勿擾其心。又普賢觀經說,觀心無心。法不住法,我心自空,罪銷無主。一切諸法,皆悉如是,無住無壞,如是持戒於一念中,百戒俱完,萬罪俱滅。何謂大心持戒?起大悲心,憐憫一切菪矷A妄執有為而起無明,造種種業。吾代一切菪矷A懺無量無邊重罪,吾為一切菪矷A求得涅槃而戒。吾若清淨,即一切菪芠M淨。吾若破戒,即一切菪肵}戒。是故甯此身受刀屠萬段,終不以此身破菪秅j戒。如是持戒,最廣最大,何謂不住于戒,華嚴經言:身是梵行耶,心是梵行耶。求身心不可得,則戒亦不可得,是故不見己身有持戒者,不見他身有破戒者,菩薩持戒,於種種破戒緣中,而得自在。知此則戒、定、慧與貪、瞋、癡,同為妙法矣。如此持戒,於念念中,即諸罪業,念念自滅,身心清淨,可修禪矣。修禪之法,行住坐臥,總當調心,但臥多則昏沈,立多則疲極,行多則紛動,其心難調,坐無此過,所以多用耳。然人日用不得常坐,或職業相羈,或蛗t相絆,必欲靜坐,遂致蹉跎。學者須隨時調息此心,勿令放逸,亦有三法:一系緣收心,二借事煉心,三隨處養心。何謂系緣收心?唐人詩雲:月到上方諸品淨,心持半偈萬緣空。自俗人言之,心無一物,萬緣始空。今雲心持半偈萬緣空,此理最可玩索,蓋常人之心,必有所系,系之一處,漸束漸純,半偈染神,萬妄俱息。故雲系心一處,無事不辨,究貫論之,即念佛持咒及參話頭之類,皆是妄念。然借此一妄以息群妄,大有便益。學者知此,日用間,或念佛,或持咒,或參一公案,行住坐臥,綿綿密密,無絲毫間斷,由是而讀書作文,由是而應事接物,一切蛗t,種種差別而提撕運手,總屬此心,吾參祖師活公案,不參凡夫死公案,又何間斷之有。何謂借事煉心?常人之心,私意盤結,欲情濃厚,須隨事磨煉,難忍處須忍,難舍處須舍,難行處須行,難受處須受,如舊不能忍。今日忍一分,明日又進一分,久久煉習,胸中廓然,此是現前真實功夫也。古語雲:靜處養氣,鬧處煉神,金不得火煉,則雜類不盡,心不得事煉,則私欲不除,最當努力,勿當面錯過。何謂隨處養心?坐禪者,調和氣息,收斂元氣,只要心定心細心閑耳。今不得坐,須于動中習存,應中習止。立則如齋,手足端嚴,切勿搖動;行則徐徐舉足,步動心應;言則安和簡默,勿使躁妄,一切運用,皆務端詳閑泰,勿使有疾言遽色,雖不坐,而時時細密,時時安定矣。如此收心,則定力易成,此坐前方便也。
凡靜坐,不拘全跏半跏,隨便而坐,平直其身,縱任其體,散誕四肢,佈置骨解,當令關節相應,不倚不曲,解衣緩帶,輒有不安,微動取便,務使調適,初時從動入靜,身中氣或未平,舉舌四五過,口微微吐氣,鼻微微納之,多則三四五遍,少則一遍。但取氣平為度,舌抵上齶,唇齒相著,次漸平視,徐徐閉目,勿令眼斂太急,常使眼中朧朧然,次則調息,不粗不喘,令和細,綿綿若存。天臺禪門口訣,止教調息觀臍,息之出入,皆根于臍,一心諦觀,若有外念,攝之令還,綿綿密密,努力精進,自此而後,靜中光景,種種奇特,皆須識破,庶可進修。初時有二種住心之相,人心泊境,妄念遷流,如火熠熠,未嘗漸止。因前修習,心漸虛凝,不復緣念名利冤親等事。此名粗心住也;外事雖不緣念,而此心微細流注,剎那不停,愈凝愈細,內外雙泯,此名細心住也。此後有二種定法,當此細心住時,必有持身法起,此法發時,身心自然正直,坐不疲倦,如物持身,于覺心自然明淨,與定相應,定法持身,任運不動,從淺入深,或經一坐無分散意,此名欲界定也。後複身心泯泯虛豁,忽然失於欲界之身,坐中不見己身,及床坐等物,猶若虛空,此名未到地定也;將入禪而未入禪,故名未到地,從此能生初禪矣。於未到地中,證十六觸成就,是為初禪發相。何謂十六觸,一動、二癢、三涼、四暖、五輕、六重、七澀、八滑,複有八觸,謂一掉、二猗、三冷、四熱、五浮、六沈、七堅、八軟,此八觸與前八觸雖相似,而細辨則不同,合為十六觸也。十六觸由四大而發,地中四者,沈重堅澀,水中四者,涼冷軟滑,火中四者,暖熱猗癢,風中四者,動掉輕浮,學者于未到地中,入定漸深,身心虛寂,不見內外,或經一日乃至七日,或一月乃至一年,若定心不壞,守護增長,此時動觸一發,忽見身心凝然。運運而動,當動之時,還覺漸漸有身,如雲如影,動發,或從上發,或從下發,或從腰發,漸漸遍身。上發多退,下發多進,動觸發時,功德無量,略言十種善法,與動俱發,一定,二空,三明淨,四喜悅,五樂,六善生,七知見明,八無累解脫,九境界現前,十心柔軟,如是十者,勝妙功德,與動俱生,莊嚴動法,如是一日或十日,或一月一年,長短不定,此事既過,複有餘觸,次第而起,有遍發十六解觸者,有發三四觸及七八觸者,皆有善法功德,如前動觸中說,此是色戒清淨之身,在欲界身中,粗細相違,故有諸觸,證初禪時,有五境:一覺、二觀、三喜、四樂、五定心也,初心覺悟為覺,後細心分別為觀,慶悅之心為喜,恬澹之心為樂,寂然不散為定。十六觸中,皆有此五境,第六又有默然心。由五境而發者,皆初禪所發之相也。夫覺如大寐得醒,如貧得寶藏,末世諸賢,以覺悟為極則事。然欲入二禪,則有覺有悟,皆為患病,學者于初禪第六默然心中,厭離覺觀初禪為下。若知二法動亂,逼惱定心,從覺觀生喜樂定等故為粗,此覺觀法,障二禪內靜。學者既知初禪之過,障於二禪。今欲遠離,常依三法。一不受不著故得離。二訶責故得離,三觀析故得離,由此三法,可以離初禪覺觀之過。覺觀既滅,五境及默然心悉謝,已離初禪,二禪未生,於其中間,亦有定法,可得名禪。但不牢固,無善境扶助之法,諸師多說為轉寂心,謂轉初禪默然也。住此定中,須依六行觀,厭下有三:曰苦,曰粗,曰障。欣上有三:曰勝,曰妙,曰出。約言之,只是訶贊二意耳。夫玄門三年溫養,九年面壁,未嘗不靜坐,而不發大智慧,不發大神通,不發深禪定者,以其處處戀著也。得一境界,即自以為奇特,愛戀不舍,安能上進?故須節節說破,事事指明,方不耽著,方肯厭下欣上,離苦而求勝,去粗而即妙,舍障而得出,到此地位,方知法有正傳,師恩難報,昔陳白沙靜坐詩雲:劉郎莫記歸時路,只許劉郎一度來。陳公在江門靜坐二十餘年,惜無明師指點,靜中見一端倪髮露,即愛戀之,已而並此端倪亦失,竭力追尋,不復可見。故其詩意雲爾。學者靜中有得,須先知此六行觀,若到初禪,不用此觀,則多生憂悔,憂悔心生,永不發二禪,乃至轉寂亦失,或時還更發初禪,或並初禪亦失。所謂為山九仞,一簣為難,切當自慎。學者心不憂悔,一心加功,專精不止,其心澹然澄靜,無有分散,名未到地,即是二禪前方便定也。經雲:不失其退,其心豁然,明淨皎潔,定心與喜俱發,亦如人從暗中出,見外日月光明,其心豁然,明亮內淨,十種功德俱發,具如初禪發相,但以從內淨定俱發為異耳。二禪有四境,一內淨,二喜三樂四定心,何名內淨?遠而言之,對外塵故說內淨,近而言之,對內垢故說內淨,初禪中得觸樂時,觸是身識相應,故名外淨。二禪心識相應,故名內淨,初禪心為覺觀所動,故名內垢。二禪心無覺觀之垢,故名內淨。既離覺觀,依內淨心發定,皎潔分明,無有垢穢,此內淨定相也。喜者深心自慶,於內心生喜定等十種功德善法,故悅豫無量也。樂者受喜中之樂,恬澹悅怡,綿綿美快也。初禪之喜樂,由覺觀而生,與身識相應,此中喜樂,從內心生,與意識相應,所以名同而實異。定心者,受樂心忘,既不緣定內喜樂,複不預外念思想,一心不動也。此四境後,亦有默然心,但比初禪更深耳,謂之聖默然定,欲進三禪,又當訶二禪之過,此二禪定,雖從內淨而發,但大喜湧動,定不牢固,當即捨棄。如上用三法遣之,一不受,二訶責,三觀心窮檢,既不受喜,喜及默然自謝,而三禪未生,一意精進,其心湛然,不加功力,心自澄靜,即是三禪未到地,於後其心泯然入定。然入定不依內外,與樂俱發,當樂發時,亦有十種功德,具如前說,但湧動之喜為異耳。綿綿之樂,從內心而發,心樂妙美,不可為喻。樂定初生,既未即遍身,中間多有三過。一者樂定即淺,其心沈沒,少有智慧之用,二者樂定微少,心智勇發,故不安穩,三者樂定之心,與慧力等,綿綿美妙,多生貪著,其心迷醉。故經言:此樂惟聖人能舍,餘人舍為難,三禪欲發,有此三過,則樂定不得增長,充滿其身,學者須善調適,亦有三法治之。一者心若沈沒,當用意精進,策勵而起。二者若心勇發,當念三昧定法攝之。三者心若迷醉,當念後樂,及諸勝妙法門,以自醒悟,令心不若。若能如是,樂定必然增長,遍滿身分,百骸萬竅,悉皆欣悅。所以佛說三禪之樂,遍身而受也。按禪之樂,從外而發,外識相應,內樂不滿。二禪之樂,雖從內發,然從喜而生,喜根相應,樂根不相應,樂依喜生,喜尚不遍,況于樂乎?三禪之樂,樂從內發。以樂為主,遍身內外,充滿恬愉,亦有五境。一舍、二念、三智、四樂、五定心也。舍者,舍前喜心,並離三過也。念者,既得三禪之樂,念用三法守護,令樂增長也。智者,善巧三法,離三過也。樂者,快樂遍身受也。定心者,受樂心息,一心寂定也。欲得四禪,又當訶斥三禪之樂,初欲得樂,一心勤求,大為辛苦,既得守護愛著,亦為苦,一旦失壞則複受苦,故經說第三禪中,樂無常動故苦。又此樂法覆念令不清淨,學者既深見三禪樂,有大苦之患應一心厭離,求四禪種不動定,爾時亦當修六行,及三法除遣即三禪謝滅,而四禪未到,修行不止,得入未到地定,心無動散,即四禪方便定,於後其心。豁然開發,定心安穩,出入息斷,定發之時,與舍俱生,無苦無樂,空明寂靜,善法相扶,類如前說,但無喜樂動轉為異耳。爾時心如明鏡不動,亦如淨水無波,絕諸亂想,正念堅固,猶如虛空,學者住是定中,心不依善,亦不附惡,無所依倚,無形無質,亦有四境:一不苦不樂、二舍、三念清淨、四定心也。此禪初發,與舍受俱發,舍受之心,不與苦樂相應。故言不苦不樂,既得不苦不樂,定舍勝樂,不生厭悔故雲舍。禪定分明智慧照了,故雲念清淨,定心寂靜,雖對蛗t,心無動念,故名定心,此後亦有默然心,如前說也。又此四禪,心常清淨,亦名不動定,亦名不動智慧,於此禪中,學一切事,皆得成就。學神通則得,學變化則得,故經說佛於四禪為根本也。外道服食勤煉,遠望延年,勞形敝骨,萬舉萬敗,間有成者,自負深玄,豈知造業,爭如求禪,一切變化,無不立就,轉粗形為妙質,易短壽,為長年,特其細細者耳。從此以後,又有四定,一空虛定,二識處定,三無有處定,四非有想非無想處定。學者至四禪時,有視為微妙,得少為足,畫而不進者,有覺心識生滅,虛誑不實,便欲求涅槃寂靜常樂者,不遇明師指授,不知破色與斷色系縛之方,直強泯其心,斷諸思慮,久久得心無憶念,謂證涅槃。既未斷色系縛若捨命時,即生無想天中,此為大錯,故須求空處定,應深思色法之咎。若有身色,前內有饑渴疾病,大小便利,臭穢敝惡等苦,外受寒熱刀杖,刑罰譭謗等苦,從先世因緣和合報得此身,即是種種菢W之本。不可保愛,複思一切色法,系縛於心,不得自在,即是心之牢獄,令心受惱無可貪戀。由是求滅色之法,須滅三種色,一滅可見有對色,二滅不可見有對色,三滅不可見無對色。經言過一切色相,滅有對相,不念種種相,過一切色相者,破可見有對色也。滅有對相者,破不可見有對色也。不念種種相者,破不可見無對色也。學者于四禪中,一心諦觀己身,一切毛道及九孔,身內空處,皆悉虛疏猶如羅鷇,內外相通,亦如芭蕉,重重無實,作是觀時,即便得見既得見已,更細心觀察,見身如蓰如甑,如蜘蛛網,漸漸微末,身分皆盡不見,於身及五根等,內身既盡,外道亦空,如是觀時,眼見色源故名過色。耳聲鼻臭舌味身觸意法,故名有對相。于二種餘色及無數色,種種不分別,故名不念種種相。一切色法既滅,一心緣空,念空不舍,即色定便謝,而空定未發,亦有中間禪。爾時慎勿憂悔,勤加精進,一心念空,當度色難,于後豁然,與空相應其心明淨,不苦不樂,益更增長,於深定中,唯見虛空無諸色相,雖緣無邊虛空,心無分散,既無色縛,心識澄靜,無礙自在如鳥之出籠,飛騰自在,此為得空處定也。從此而進,舍空緣識,學者當知,虛空是外法入定,定從外來,則不安穩,識處是內法,緣內入定,則多寧諡,親緣空之受想行識,如病如癰,如槍如刺,無常苦空無我和合而有欺誑不實。(此即是八聖種觀),一心系緣在識,念念不離,未來過去,亦複如是常念於識,欲得與識相應,加功專致,不計旬月,即便泯然任運,自住識緣。因此後豁然與識相應,心定不動,而於定中不見餘事,惟見現在心識,念念不住,定心分明,識慮廣闊無量無邊,亦於定中,憶過去已滅之識,無量無邊,及未來應起之識,亦無量無邊,悉現定中,識法持心,無分散意此定安穩清淨,心識明利,為得識處定也。從此而進,又思前緣空入定,是為外定,今緣識入定,是為內定,而依內依外,皆非寂靜,若依內心,以心緣心入定者,此定已依三世心生,不為真實,惟有無心識處,心無依倚,乃名安穩,於是又觀緣識之受想行識,如病如癰,如槍如刺,無常苦空無我和合而有,虛誑不實,即舍識處,系心無所有處內靜息,不同一切心識之法,知無所有法,非空非識,無為法塵,無有分別如是知已,靜息其心,惟念無所有法,其時識定即謝無所有定,未發於其中間,亦有證相,學者心不憂悔,專精不懈,一心內淨,空無所依,不見諸法,心無動搖,此為證無所有處定也。入此定時,怡然寂絕,諸想不起,尚不見心相,何況餘法,從此而進,又複上求,訶責無所有定。如癡如醉,如眠如暗,無明覆蔽,無所覺了無可愛樂,觀於識處,如瘡如箭,觀於無所有處如醉如癡皆是心病,非真寂靜,亦如前法,離而棄之,更求非有非想定,前識處是有想,無所有處是無想,今雙離之,即便觀,於非有非無,何法非有,謂心非有,何以故?過去現在未來,求之都不可得,無有形相,亦無處所,當知非有,雲何非無,無者是,何物乎?為心是無乎?為離心是無乎?若心是無,則無覺無緣,不名為心,若心非無更無別無,何也無不自無,破有說無,無有則無無矣。故言非有非無,如是觀時,不見有無,一心緣中,不念余事,於後忽然,真實定發,不見有無相貌,泯然寂絕,心無動搖,恬然清淨,如涅槃相。是定微妙,三界無過,證之者,咸謂是中道定相。涅槃常樂我淨,愛著是法,更不修習,如蟲行至樹表,更不復進,謂樹外無高,可憫也,殊不知此定雖無粗煩惱,而亦有十種細煩惱,凡夫不知,誤謂真實世間外道,入此定中,不見有無。而覺有能知非有非無之心,謂是真神不滅,若有明師傳授,方知是四陰和合而有,自性虛誑不實,從此不受不著,即破無明,人滅受想定,獲阿羅漢果,是謂九次第定也。大抵初禪離欲界入色界,二三四禪,皆色界攝四定,離色界入無色界,滅受想定則出三界,證阿羅漢果,生西方,入淨土,此為最徑之門。
天臺禪門口訣,只言調息為修禪之要,乃諸方法,厥有多途,即以調息一門言之,一者六妙門,二者十六特勝,三者通明觀,六妙門者,一數二隨三止四觀五還六淨也。于中修證,又分為十二,如數有二種,一者修數,二者修相應。乃至修淨與淨相應亦如是,何謂修數,學者調和氣息,不澀不滑,安詳徐數,或數入,或數出,皆取便為之,但不得出入皆數,從一至十,攝心在數,不令馳散,是名修數,何謂數相應?覺心任運,從一至十,不加功力,心息自住,息既虛凝,心相漸細,患數為粗,意不欲數,爾時學者,應當舍數修隨,一心依隨,息之出入,心住息緣,無分散意,是名修隨,心既漸細,覺息長短,遍身出入,任運相依,應慮怡然凝靜,是名與隨相應,覺隨為粗,心厭欲舍,如人疲極欲眠,不樂菾,爾時學者,應當舍隨修止,三止之中,但用制心止也。制心息諸緣慮,不念數隨,凝靜其心,是名修止,複覺身心泯然入定,不見內外相貌,如欲界未到地,定法持心,任運不動,是名止相應,學者即念心雖寂靜,而無慧照破,不能脫離生死,應須照了,即舍止求觀,於定心中,以心眼細觀此身中,細微入出息,想如空中風,皮筋骨肉臟腑血液如芭蕉不實,內外不淨,甚可厭惡,複觀定中喜樂等,受悉有破壞之相,是苦非樂。又觀定中心識無常,生滅剎那不住,無可著處,複觀定中善惡等法,悉屬因緣,皆無自性,是名修觀。如是觀時,覺息出入,遍諸毛孔,心眼開明,徹見筋骨、臟腑等物,及諸蟲戶,內外不淨,菢W逼迫,剎那變易一切諸法,悉無自性,心生悲喜,無所依倚,是名與觀相應,觀解既發,心緣觀境,分別破析,覺念流動,非真實道,即舍觀修還,既知觀從心發,若隨析境,此則不會本源,應當返觀此心,從何而生,為從觀心生,為從非觀心生,若從觀心生,則先已有觀,今數隨止三法中,未嘗有觀,若非觀心生,為滅生,為不滅生,若不滅生,即二心並,若是滅生,滅法已謝,不能生現在,若言亦滅亦不滅生,乃至非滅非不滅生,皆不可得,當知觀心本自不生,不生故不有,不有故即空。空無觀心,若無觀心,豈有觀境,境智雙忘,還源之要,是名修還,從此心慧開發,不加功力,任運自能破析,還本還源,是名與還相應。學者當知,若離境智,欲歸於無境智,總不離境智之縛,心隨二邊故也,爾時當舍還修淨,知道本淨,即不起妄想分別,受想行識,亦複如是。息妄想垢,是名修淨,舉要言之,若能心常清淨,是名修淨,亦不得能修所修,及淨不淨之相,是名修淨。作是修時,忽然心慧相應,無礙方便任運開發,無心依倚,是名與淨相應。證淨有二:一者相似證,謂似淨而實非淨也。二者真實證,則三界垢盡矣。又觀菪耵臟W為觀,觀實法空名為還,觀平等空名為淨,又空三昧相應,名為觀,無相三昧相應,名為還,無作三昧相應,名為淨。又一切外觀名為觀,一切內觀名為還,一切非內非外觀名為淨,又從假入空觀名為觀,從空入假觀名為還,空假一心名為淨。此六妙門,乃三世諸佛入道之本,因此證一切法門,降伏外道,所謂十六特勝者,一知息入,二知息出,三知息長短,四知息遍身,五除諸身行,六受喜,七受樂,八受諸心行,九心作喜,十心作攝,十一心作解脫,十二觀無常,十三觀出散,十四觀欲,十五觀滅,十六觀棄舍。一知息入,二知息出,此對代數息也。學者既調息綿綿,專心在息,息若入時,知從鼻端入至臍,息若出時,知從臍出至鼻,由此而知粗細,為風為氣,為喘則粗,為息則細,若覺粗時,即調之令細,入息氣迫常易粗,出息澀遲常易細,又知輕重,入息時輕,出息時重,入在身內則身輕,出則身無風氣故覺重。又知澀滑,入常滑而出常澀,何也?息從外來,氣利故滑,從內吹出,滓穢塞諸毛孔故澀。又知冷暖,入冷而出暖,又知因出入息,則有一切菢W煩惱。生死往來,輪轉不息,心知驚畏,譬如閽者守門,人之從門出入者,皆知其人,兼知其善惡,善則聽之,惡則禁之。當此之時,即覺此息無常,命依於息,一息不屬,即便無命知息無常,即不生愛,知息非我,即不生見,悟無常即不生慢,此則從初方便,已能破諸結使,所以特勝於數息也。三知息長短者,此對欲界定,入息長,出息短,心既靜住於內,息隨心入。故入則知長,心不緣外,故出則知短,又覺息長則心細,覺息短則心粗蓋,心細則息細,息細,則入從鼻至臍,微緩而長,出息從臍至鼻亦爾。心粗則息粗,息粗則出入皆疾矣。又息短則覺心細,息長則覺心粗,何也?心既轉靜,出息從臍至胸即盡。入息從鼻至咽即盡。是心靜,而覺短也。心粗則從臍至鼻,從鼻至臍,道堛艭楚A是心粗而覺長也。又短中覺長則細,長中覺短則粗,如息從鼻至胸即盡,行處雖短,而時節大,久久方至臍,此則行處短,而時節長也。粗者從鼻至臍,道媟左齱A而時節卻短,欻然之間,即出即鼻,此則路長而時短也。如此覺長短時,知無常由心,生滅不定,故息之長短,相貌非一得此定時,覺悟無常,更益分明,證欲界定時,猶未知息相貌,故此為特勝也。四知息遍身者,對未到地定,當彼未到地時,直覺身相泯然如虛空,爾時實有身息,但心粗眼不開,故不覺不見,今特勝中發未到地時,亦泯然入定,即覺漸漸有身,如雲如影,覺息出入,遍身毛孔,爾時亦知息長短相等,見息入無積菕A出無分散,無常生滅,覺身空假不實,亦知生滅剎那不住,三事和合,故有定生,三事既空,則定無所依,知空亦空,於定中不著,即較前未到地為特勝也。五除諸身行者,對初禪覺觀境,身者,欲界道中,發得初禪,則色界之身,來與欲界身相依共住也。身行即觀境,此從身分生,知身中之法,有所造作,故名身行也。學者因覺息遍身,發得初禪,心眼開明,見身中腑髒三十六物,臭穢可厭,覺四大之中,各各非身,此即是除欲界身也。於欲界中,求色界之身不可得,即除初禪身也。所以者何,前言有色界造色,為從外來乎?為從內出乎?為在中間住乎?如是觀時,畢竟不可得,但以顛倒憶想,故言受色界,觸者細觀不得,即是除初禪身,身除故身行即滅,又未得初禪時,於欲界身中,起種種善惡行,今見身不淨,則不造善惡諸業。故名除身行,六受喜者,即對破初禪喜境,初禪喜境,從有垢覺觀而生,既無觀慧照了,多生煩惱,故不應受,今於淨禪觀中,生有觀行破析,連觀性空,當知從覺觀生喜亦空,即於喜中不著,無諸罪過,故說受喜,如羅漢不著一切供養,故名應供也。又真實知見,得真法喜,故名受喜,七受樂者,對初禪樂境,初禪即無觀慧,樂中多染,故不應受。今言受樂者,受無樂知樂性空,不著于樂,故說受樂,八受諸心行者,此對破初禪定心境。心行有二,故說諸,一者動行,二者不動行,有謂從初禪至三禪,猶是動行,四禪已上名不動行,今說覺觀四境,名動行,定心境名不動行,初禪入定心時,心生染著,此應不受,今知此定心,虛誑不實,定心非心,即不受著,既無罪過,即是三昧正受,故說受諸心行,九心作喜者,此對二禪內淨喜彼二禪之喜,從內淨而發,然無智慧照了,多所戀著,今觀此喜,即是虛誑,不著不受矣。不受此喜,乃為真喜,故名心作喜,十心作攝者,此對二禪定心境,彼二禪之喜,雖正,不無湧動之患。今明攝者,應返觀喜性空寂,畢竟定心不亂,不隨喜動,故雲作攝,十一心住解脫者,此對破三禪樂,彼三禪有遍身之樂,凡夫得之,多生染愛,受縛不得解脫,今以觀慧破析,證遍身樂時,即知此樂,從因緣生,空無自性,虛誑不實,不染不著,心得自在,故名心作解脫,十二觀無常者,此對破四禪不動也。四禪名不動定,凡夫得此定時,心生愛取,今觀此定,生滅代謝,三相所遷,知是破壞不安之相,故名觀無常。十三觀出散者,此對破空處也。出者即是出離色界,散者即是散三種色,又出散者,謂出離色,心依虛空,消散自在,不為色法所縛也。凡夫得此定時,謂是真定,今初入虛空處時,即知四陰和合,故有,本無自性,不可取著,所以者何?若言有出散者,為空出散乎?為心出散乎?若心出散,則心為三相所遷,已去已謝,未來未至,現在無住,何能耶?若空是出散者,空本無知,無知之法,有何出散,既不得空定,則心無受著,是名觀出散,十四觀離欲者,此對識處。蓋一切受著外境,皆名為欲。從欲界乃至空處,皆是心外之境,若認虛空為外境,而我顧受之,則此空即欲矣。今識處空,緣於內識,能離外空,即離欲,凡夫得此定,無慧照察,謂心與識法相應,認為真實,即生染著,今得此定時,即觀破析,若言以心緣識,心與識相應,得入定者,此實不然,何者?過去未來現在三世識,皆不與現在心相應,乃是定法持心,名為識定,此識定,但有名字,虛誑不實,故名離欲也。十五觀滅者,此對無所有處。蓋此定緣無為法塵,心與無為相應,對無為法塵發少識故。凡夫得之,謂之心滅,多生愛著,今得此定時,即覺有少識,此識雖少,亦有四陰和合,無常無我虛誑。譬如糞穢,多少俱臭,不可染著,是名觀滅,十六觀棄舍者,此對非想非非想,蓋非想非非想,乃是雙舍,有無具舍中之極。凡夫得此定時,認為涅槃,今知此定,系四陰十二入三界,及十種細心數等和合而成。當知此定無常,苦空無我,虛誑不實,不應計為涅槃,生安樂想,不受不著,是名觀棄舍,棄舍有二種,一根本棄舍,二涅槃棄舍,永棄生死,故雲觀棄舍,學者深觀棄舍,即便得悟三乘涅槃,如須跋陀羅,佛令觀非想中細想,即獲阿羅漢果,今名悟道,未必定具十六,或得二三特勝,即便得悟,隨人根器,不可定也。第三通明觀,學者從初安心,即觀息色心三事,俱無分別,觀三事必須先觀息道,雲何觀息,謂攝心靜坐,調和氣息,一心細觀,此息,想其遍身出入,若慧心明利,即覺息入無積聚,出無分散,來無所經由,去無所涉履,雖複明覺此息出入遍身,如空中風,性無所有,此觀息如也。次則觀色,學者既知息依於身,離身無息,即應細觀身色,本自不有,皆是先世妄想因緣招感,今生四大,造色圍空,假名為身,一心細觀頭腹四肢筋骨臟腑,及四大四微,一一非身,四大四微,亦各非實,尚不自有,何能生此身諸物耶?無身色可得,爾時心無分別,即達色如矣。次觀心,學者當知由有心故有身色,共來動轉,若無此心,誰分別色,色因誰生,細觀此心,藉緣而生,生滅迅速,不見住處,亦無相貌,但有名字,名字亦空,即達心如矣。學者若不得三性別異,名為如心,學者若觀息時,既不得息,即達色心空寂,何者?謂三法不相離故也。觀色觀心亦爾,若不得息色心三事,即不得一切法,何以故?由此三事和合,能生一切陰入界蛣扑迡o,善惡行業,往來五道,流轉不息,若了三事無生,則一切諸法,本來空寂矣。學者果能如是觀察三法,悉不可得,其心任運,自住真如,泯然明淨,此名欲界定,於此定後,心依真如,泯然入定,與如相應,如法持心,心定不動,泯然不見,身色息心三法異相,一往猶如虛空,即是通明未到地也。從此而發四禪四定,最為捷速。
周濂溪論聖學,以無欲為要,欲生於愛,寡欲之法,自斷愛始,愛與憎對,常見其可憎則愛絕矣。故釋氏有不淨觀焉,夫有生必有死,死者乃永離恩愛之處,有生之所共憎,雖知可憎,無能免者,我今現生,不久必死,過一日則近一日,蓋望死而趨也。豈可貪戀聲色名利之欲哉?真如撲燈之蛾,慕虛名而甘實禍,何其愚也。學者欲習不淨觀,當先觀人初死之時,言詞惆悵,氣味焄蒿
Q焄蒿:祭祀時祭品所發出的氣味。R,息出不反,身冷無知,四大無主妄識何往,觀想親切,可驚可畏,愛欲自然淡薄,悲智自然增明,從此而修,有多門焉。曰九想:一脹想,謂死屍脹如韋囊也。二壞想,謂四肢破碎,五臟惡露也。三血塗想,謂血流塗地,點汙惡穢也。四濃爛想,謂濃流肉爛,臭氣轉增也。五青瘀想,謂濃血消盡,瘀黑青臭也。六噉想,謂蟲蛆唼食,決裂殘缺也。七散想,謂筋斷骨離,頭足交橫也。八骨想,謂皮肉已盡,但見白骨也。九情想,謂焚燒死屍,骨裂煙臭也。但將吾所愛之人,以上九想觀之,乃知言笑歡娛,盡屬假合,清溫細軟,究竟歸空。即我此身,後亦當爾。有何可愛,而貪著哉?學者修九想既通,必須增想重修,令觀行熟利,隨所觀時,心即隨定,想法持心,澄然不亂,破欲除貪,莫此為尚矣。曰十想:一無常想,謂有為之法,新新生滅,頃刻變遷,無暫停息也。二苦想,謂六情逼迫,萬事煎熬,有生皆苦,無有樂趣也。三無我想,謂法從緣生,本無自性,即體離體,孰為我身也。四食不淨想,謂食雖在口,腦涎流下,與唾和合,成味而咽,與吐無異,下入腹中,即成糞穢也。六死想,謂一息不屬,便爾沈淪也。七不淨想,謂身中三十六物,五種不淨也。八斷想,九離想,十盡想,緣涅槃,斷煩惱結使,名斷想,斷而得離,名離想,離而得盡,名盡想,九想為初學,十想為成就。九想如縛賊,十想如殺賊,此為異耳。又有白骨觀,乃就九想中略出者,凡作九想十想等觀,皆當正身危坐,調和氣息,使心定良久,方可作想,今作白骨觀,學者先當繫念,左腳大指,細觀指半節作皰起,令極分明,然後作皰潰想。見半指節,極令白淨,如有白光,次觀一節,令肉擘去,皆有白光。次觀二節三節,乃至五節,及兩足十節白骨分明,如是系心,不令馳散,散即攝之令還,想成時,覺舉身溫軟,心下熱時,名系心住,心既住已,當複起想,足趺披肉見白骨,極令了了。次觀踝骨,次脛骨,又次髖骨,皆是骨落,見白骨如珂雪,從此觀脅骨,及脊骨肩骨,從肩至肘,從肘至腕,從腕至掌,從掌至指端,皆令肉相向披,見半身白骨,次觀頭皮,觀膜,觀腦,觀肪觀咽喉,觀肺、心、肝膽、脾胃、大小腸、腎等諸藏,有無數諸蟲咂食濃血,會見分明,又見諸蟲從咽喉出,又觀小腸肝肺脾腎,皆令流注入大腸中,從咽喉出墮於前地,此想成已,即見前地屎尿臭處,及諸蚘蟲,更相纏縛,諸蟲口中,流出濃血,不淨盈滿,此想成已,自見己身如白雪。又節節相拄,若見黃黑,更當悔過,此為第一白骨觀。第二觀者,繫念額上,定觀額中,如爪甲大,慎莫雜想,如是觀額,令心安住,不生諸想,惟想額上,然後自觀頭骨,白如玻璃色,如是漸見,舉身白骨,皎然明淨,節節相拄,此想成已。次想第二骨人,次想三骨人,乃至十骨人,見十骨人已,乃想二十骨人,三十四十骨人,見一室中,遍滿骨人,前後左右,行列相向,各舉右手,向於我身,是時學者,漸漸廣大,見一庭內,滿中骨人,行行相向,白如珂雪,漸見一鄉皆是骨人,次觀一邑一省,乃至天下皆是骨人,見此事已,身心安樂,無驚無怖,學者見此事已,出定入定,琩ㄟ岸H,山河石壁,一切世事,皆悉變化,猶如骨人,見此事已,於四方面,見四大水,其流迅?,色白如乳,見諸骨人,隨流沈沒,此想成已,複更懺悔,但純見水,湧注空中,後當起想,令水恬靜,此名凡夫心海,生死境界之想也。孔子雲: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懷之。盡世間只有此三種人,就此三種人中,老者有二,吾之老,人之老,朋友有親者,有疏者,有始親、而終疏者,有恩與仇者,少者亦有二,吾之少,人之少,吾之老少,雖有同室,亦有等殺,人之老少,便包恩仇遠近,種種不齊矣。先從吾之老者,發願貽之以安,飲食起居,悉令得所,學者初修時,取最所親愛,若父母之類,一心緣之,倘有異念,攝之令還,使心想分明,見吾親人老者受安之相,然後及于人之老者,乃至怨仇蠻貊,無不願其安樂。朋友少者,亦皆如是,禪家謂之慈心觀,又謂之四無量心,功德最大,四無量者,慈悲喜舍也。初時慈念菑H,老者願貽之以安,朋友願貽之以信,少者願貽之以懷,心心相續,道力堅固,即於定心中,見所親愛人受快樂之相,身心悅豫,顏色和適,了了分明,見親人得樂已,次見外人,乃至怨人,亦複如是,於定心中,見一人次見十人,乃千人萬人,及普天率土之人,悉皆受樂,學者于定中,見外人受樂,而內定轉深,湛然無動,此名慈無量也。世人與菑ㄘM,初生為瞋,瞋漸增長,思量執著,住在心中,名為恨,此恨既積,欲損於他。名為惱,敗德損德,皆源於此,惟一慈心,能除瞋恨惱三事,以是知慈心功德無量也。又釋氏之慈,有三等,菪芺t慈,法緣慈,無緣慈也,不利益一人,而求利益無數無邊之人。是為菪芺t慈,老者不獨思安其身,而兼思安其心,使之得受性真之樂,朋友少者皆然。此為法緣慈,若無緣慈,惟聖人有之。蓋聖人不住有為,亦不住無為,老則願安,友則願信,少則願懷,而吾亦不知其安,不知其信,不知其懷,所謂無緣慈力赴群機也。學者于慈定中,常念欲遂菪芺挭@,見菪籵諸勞苦,心生憐湣,即發願救拔,先取一親愛人受苦之相,系心緣之,慈悲無極,乃至一方四天下之人,皆見其受苦,而思濟拔,悲心轉深,湛然不動是名悲無量也。學者入悲定中,憐湣菪矷A除苦與樂,爾時深觀菪矷A雖受苦惱,虛妄不實,本無消除,授以清淨妙法,令獲涅槃常樂,攝心入定,即見菪肮珣o受喜。亦初從親人,次遍天下,此名喜無量也。學者從喜定中,思念慈與菪芞痋A悲欲拔苦,喜令歡喜,而計我能利益,不忘前事,即非勝行。譬如慈父益子,不求恩德,乃曰真親,又念菪舠o樂,各有因緣,不獨由我,若言我能與樂,則非不矜不伐之心,又念慈心與樂,俱是空懷,在彼菪矷A實不得樂,若以為實,即是顛倒。又念菪籵苦,若有纖毫憂喜之生,即屬障礙,難得解脫。我今欲清淨善法,不應著意必固我之法,今當舍此執戀,即發淨心,毫無憎愛,先取所親之人,見其亦得定力,受不苦不樂之相,了了分明,乃至十世五道,莫不皆爾,是為舍無量也。